梁冬对话彭凯平：幸福居然是一种科学？而且可以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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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幸福是可以测量的吗？我们如何增加自己的幸福感？
“福流”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和感受？
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成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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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nian
《梁品》之
梁冬对话彭凯平第一期
彭凯平
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院长
清华大学心理学系主任
01
价值，很多时候是我们对自己的心理投射
彭凯平：清华大学从1982年开始，恢复人文社科专业。到2012年，人文学院独立出去之后，社会科学学院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学院。
社会科学学院试图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数学、实验、模拟等等科学手段，来研究人和社会的问题。清华大学的社会科学学院包括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国际关系，这五大学科都在社会科学学院下面。
前段时间公布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就在研究消费心理学。其实，至少有四个心理学家，获得过诺贝尔的经济学奖，这是很多人不知道的一个秘密。去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是芝加哥大学的一个教授——理查德·泰勒。
他其实是学心理学出身的，后来又拿了经济学的博士。他最著名的一个研究就是，发现我们人有一种自我赋予效应。你的自我价值有多高，其实你会投射到你拥有的物品身上。所以那些自己觉得自己有钱的人，他花的钱会多一些。自己觉得自己没钱的人，他在物品上花的东西是要少一些的。
很多人不敢花钱，其实可能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自己心理的问题。
举个例子，比如去按摩捏脚，富人给的小费远远多于穷人，同样的服务，每个人付的价值不一样，是因为你的自我价值不一样。
很多的价值其实都是我们的一种心理投射，它并不是一个完全由所谓的成本劳动剩余价值所决定的，它也是由需求，由心理所决定的。
02
幸福，就是一种有意义的愉悦
彭凯平：以前的很多话题，比如说道德感，我们觉得是一种哲学概念，现在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可以测量的人的行为，幸福也是这样。
道德要通过一种行为体现出来，所以通过观察人的行为，我们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道德。道德也可以通过各种身心反应体现。有些人说自己很讲道德，我们就可以创造一个情境，来测试他的道德水平。你会发现，其实那只是他说说而已，他的身心反应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做过一个有趣的研究，很多企业家说自己阅人无数，美色面前毫不动心，可是给他戴上各种眼动仪、测试仪之后，你就会发现他远远比一般人更好色。
测道德可以用这种方法，幸福也可以。我们一直想为大家传达的，就是怎样用科学的方法去研究，同时不断地用科学的手段，技术、思想和方案，让人的幸福感能够提升。
有人做过研究，发现人类关于幸福的定义，仅仅在英文里面就有150多种说法，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的。
我们中国人其实对幸福也有很多不同的定义。比如有人说快乐，有人说幸福，听起来都差不多。但是心理学是科学的，我们希望有一个比较严格的，大家都能够认同的最大公约数的一个定义，所以我们的对幸福的定义叫做——有意义的愉悦。
幸福，就是一种有意义的愉悦。
只有愉悦，它不一定是幸福感。比如你吃东西很开心，但是这是幸福吗？你可能已经200多斤，很胖了。这种愉悦感，你不会觉得是幸福。
所以幸福，它一定有双重含义——意义感和自己的愉悦感，同时要有大脑前额叶的意义创造，以及自己的神经生理系统的激活和反应，二者兼备。
03
flow，就是福流
彭凯平：1975年，有一位美国心理学家叫米哈伊·奇克森特米哈伊，他进行了一个长达15年的研究，专门研究一些特别成功的人，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想看一看这些人为什么能够做到行业的极致。
结果他发现，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智商超群、学历突出，也不是因为家境优厚，而是因为这些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特别容易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忘掉时间，忘掉空间，忘掉自我，此时不知是何时，此身不知在何处，同时又是一种如痴如醉、酣畅淋漓的快乐。
所以他把这种状态，用了一个英文单词叫“flow”，来描述这样一种极致的幸福体验。“flow”原意叫做流动，有人把它翻译成“心流”，但我觉得“flow”翻译成“福流”，更准确一些，而且是音近义近神近，符合“信”“达”“雅”的翻译标准。
彭凯平：爱因斯坦说和心爱的女人谈话，一天下来觉得时间很快就过去，这就是一种时间扭曲。空间扭曲也是一样，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不顾外人，不顾场景，沉浸其中，物我两忘，这种体验是很美好的体验。
这就叫“福流”体验，也是幸福的一种个人感受。
04
幸福这件事情，如何进行测量？
彭凯平：关于意义怎么定义这个问题，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意义是我们大脑前额叶产生的一种认知，也就是我们人类的语言、理念、思想的一种定义，一种认知，意义就是一种前额叶的活动。
比如说你走到水边，你立马想到“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就是你的意义感，这叫做禅意。如果你走到水边，只能发呆，猛不丁喊一句“这么多水”，就会显得你很没有意义感。
所以意义感并不神奇，它是我们人的一种灵性、悟性，感性和德性。所以人在意义感的认识方面是有水平差异的。
彭凯平：首先我们的文化知识教育很重要，另外我们的灵性悟性教育也很重要。很多时候，一个人并不是没有意义感，而是他没有想到有这样的意义感，他没去发现，没去欣赏，没去体会。
彭凯平：其实愉悦感是比较容易测量的，因为它更多偏重身心反应。我们现在发现起码有四种，比较明确的幸福的测量方法。
一个就是你的幸福一定有特定的脑区对应活动，所以幸福是一些脑神经结构的一些反应的。现在我们都知道叫“VTA”，在我们大脑的内侧前扣带回有一个区域，它是负责我们的幸福体验，或者愉悦体验的。有人把它叫做“奖赏体验”，不管怎么样都是让我们有欲望，很开心。
另外，我们现在发现，它与一些神经递质的传导分泌有关系的。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大脑的活动是由各种神经元组成，每个神经元之间需要有一些“信使”来传递，这个“信使”就是我们说的神经递质。
现在有四种神经递质，发现跟幸福感密切相关，分别是：多巴胺、催产素、血清素、内啡肽。
这四种东西，现在不能外服，只能靠自己内产。这就是为什么说，幸福要靠自己去创造，不能用药订制。你可以去做一些事情，让自己产生这样一种活动。
我们现在都知道催产素可以让人很温馨，很开心，它是一个爱的激素，温情蜜意温暖的感觉是催产素分泌所造成的。怎样可以产生这样的催产素呢？凝视自己的爱人就可以。缺乏催产素，也是不幸福的一个很重要的源泉。
05
所谓修行，全在一呼一吸之间
彭凯平:幸福感，还有一些外在的肌肉的一些反应。比如说我们开心的时候，我们会出现全身温暖的感觉。
当一个人感到幸福的时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体现就是，我们发现他的副交感神经活动也比较强烈。
如何刺激副交感神经的兴奋呢？其实中国人很早就发明了，深呼吸就可以。当你很烦躁的时候，猛吸一口凉气，这样就可以刺激副交感神经的活动。
冲锋陷阵的时候往往都要大喊大叫，这就是把气呼出去，激发的是交感神经。但是我们猛吸一口气安静下来，那就是激发副交感神经活动。
呼，对应的是交感神经；而吸，对应的是副交感神经，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正好是我们身体里面一个叫做自主神经系统，它是不用我们自己意识控制的，他是天生的。
彭凯平:所以中医其实是可以用科学的现代方法去诠释和解读的，以前我们太过于强调文化必须做文化研究，传统必须维持传统方法。其实我个人提倡文化科学研究，就是所有我们认为是玄妙的抽象的事情，其实都可以用科学方法去探索它。
06
男性有催产素吗？
彭凯平：其实这是催产素翻译造成的“误会”。
催产素的英文叫“oxytocin”，据说是女性在生孩子的时候，会大量分泌oxytocin，所以科学家就将它翻译成“催产素”。后来发现不对，因为男人也有很多的催产素。
催产素主要从我们大脑特定脑区VTA分泌出来，男人也有，女人不生孩子也有催产素。
大概在2005年，瑞士苏黎世大学的Ernst Fehr（费尔教授），他发现催产素其实主要是抑制我们大脑负面信息加工的活动。
负面信息加工的中心，被催产素抑制以后，你显然就感受不到负面情绪的影响了。
所以说催产素的作用，一个是抑制负面信息的记忆，一个是负面信息的理解。所以女性生孩子有催产素，我个人认为主要的功能，就是帮助我们的女性把生孩子痛苦忘掉，负面的记忆就没了。
07
作为心理咨询师，如何才能不被别人带着走
他现在用的冥想加佛学的方法，用慈悲心感化，但是他觉得有点笨拙，想问彭老师，你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其实中国人的心理，是有自己特色的。在某种程度上，特别是做心理咨询，它是个体化的，它要根据具体人的具体问题来做分析。
这就是心理咨询跟其他的行业不太一样的地方，它非常的具体化、个人化、情境化，所以人在这样的情境下面，其实用一些佛学的方法，超然的方法，慈悲的方法是有意义，是有价值的。
而且我要祝贺他找到了这种方法，因为我们有的心理咨询师，由于没有多少中国文化的积累，很容易被人牵着走。
在某种意义上讲，我提倡这三种我认为比较有效的方法。
第一：保持理性的分析方法。
很多咨询师由于讲爱、关怀，自己很兴奋，很激动。但是我个人认为，作为一个优秀的咨询师，其实还是要保持一个理性的分析方法。
很多时候，如果没有这种理智的理性态度的话，我们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生理唤醒和各种神经化学的一些反应牵着走。所以保持理性的分析，其实对心理咨询师来讲，我个人感觉很重要。
第二：一定要有时间的控制感。
站在心理咨询师的角度，因为我们关心别人的心理问题，如果你把自己的咨询时间分成一段一段的，相对而言，你就能够有效地控制自己的生活、心理，因为你知道这段时间过了以后，我要去处理别的问题。如果在这个事情上花时间太多，慢慢的地就容易把自己也陷进去，出不来。
作为咨询师，保持这样的一个节奏感，频率感其实也挺重要的。这是为什么一些有效的工作人员，他其实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个节奏。
第三，寻求互相支持。这就是为什么心理咨询师一定要加入到一个团队里面，同伴之间的互相交流，互相分享。
美国心理学会一大半都是咨询师参加，因为他们需要行业同行之间的支持关怀。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心理咨询师没有一个国家承认的职业联盟，都是单打独斗的，单兵做战，这样其实很容易出现个人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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